雨水。 不是江南温润的烟雨,也不是春日缠绵的细雨。 是北地深秋的暴雨,冰冷、黏腻、蛮横,像一条条垂死的巨蛇,从漆黑如墨的夜幕里倒灌下来,疯狂地抽打着朱雀门外新糊的泥金大榜。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浑浊的水花,噼啪作响,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喧嚣。 墨汁在榜纸上晕开,洇湿了边缘,却依旧无法掩盖那三个字灼目的存在感,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在每一个仰望者的眼中,心头——*状元:谢昭。 *“状元郎! 是谢昭! 谢昭高中了!” “寒门贵子! 鲤跃龙门! 当真是一步登天啊!” “恭喜谢兄! 贺喜谢兄! 今日之后,青云首上,指日可待! 快请客! 快请客!” 恭贺声、惊叹声、嗡嗡的议论声,混杂着雨水砸在油纸伞、斗笠和石板上的嘈杂脆响,一股脑儿地灌进耳朵,又沉闷地撞在胸口,形成一种奇异的、令人眩晕的鼓噪。 人群像被投入沸水的鱼,簇拥着、推搡着,目光炽热地聚焦在站在最前方那个身影上。 谢昭站在人群最前,雨水顺着他新浆洗过、却依然清晰可见反复缝补痕迹的粗布襕衫领口,无孔不入地往里钻,冰凉的湿意贴着皮肤,激得他一阵阵发紧。 寒意贴着脊骨向上爬,冻得他指尖微微颤抖,几乎握不住手中那把破旧得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油纸伞。 状元? 谢昭? 这两个字像滚烫的烙铁,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。 巨大的名位如同九天惊雷,毫无预兆地砸在他这个寒门学子头上,本该是狂喜、是晕眩、是祖坟冒青烟的狂潮。 然而,在那最初的、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冲击过后,一股更庞大、更阴冷的寒意,如同跗骨之蛆,瞬间从脚底窜起,冻结了西肢百骸,湮灭了所有不真实的虚幻喜悦。 他死死盯着榜上自己的名字,目光锐利得像要把那层被雨水浸透、仿佛随时会剥落下来的榜纸刺穿。 雨水在“谢昭”二字...